南风热

从洗手间回来，林寒涧还在席间，夏栀却已经不知所踪。半年一别，匆匆一面，叶晓雪虽然说服了自己放下，可见到了夏栀内心还是止不住地高兴，可惜对方不是这么想吧。只是短暂的庆祝酒会，很快人们都散了。

走出酒会，念晓之问了年轻的演员们是否一起回酒店，只有叶晓雪和另一个演员决定回去，其余人打算再换地方继续庆祝。

“两个人应该还坐得下，一起回吧。”念晓之说着，走到了停车场时，一辆七座商务车立即开了过来，自动门开启。念晓之没有先上车，而是拨起了电话，说了一句“回酒店了。”叶晓雪等着另一位先上了车，扭头看念晓之，只见她看向车头的方向，依然没有要上车的意思，顺着她的眼神看出去，门口的吸烟处，夏栀一手拿着电话，一手按息了手里的烟头，迈步走过来。

念晓之这才转身准备上车，身前的空间被让开了一个缝隙，叶晓雪有一种夏栀走向自己的感觉。很快回过神来，上了车犹豫了一会，坐在了门口的第二排位置。念晓之看她坐的位置，愣住了一秒，笑了笑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。夏栀已经走到了车前，看到这样的座次，拉开副驾驶的位置坐了进去。

“这么早？”车子启动，夏栀朝后问了一句。

“年纪大了，玩不动了，让年轻人自己去玩吧。”念晓之笑着回了一句，车内弥漫着一股安静的气息。

下车后，夏栀再次留在了酒店的门口，看着三个人下了车。念晓之自顾自地走进了酒店的大堂，找了一处沙发坐了下来，开始玩手机。

叶晓雪故意留在了最后一个下车，看着夏栀走到门口的吸烟处，皱了皱眉，还是跟了过去。

“出差吗？”最近没有收到她半夜打车的短信通知，不知道是夏栀终于发现了这件事，取消了她紧急联系人的权限，还是最近都没有夜间打车。

“工作在这。”夏栀听到她的声音，倒也没有回避，歪着头回答。

“工作在这？”叶晓雪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。

“新公司在燕都。”

“不回浦亭了吗？”这是叶晓雪没有料到的，她以为即便夏栀重新回到了职场，即便她的工作性质就需要不时地到处出差到处飞，可她在浦亭不是已经买了房子吗？这么几年了，户口也应该已经落在浦亭了吧。

“多半吧。”夏栀自己也不知道，这个回答算是肯定？还是否定。

异地，叶晓雪脑子里飞快地出现了这个词，这样她们两个人的未来，可能真的向两条交叉线一样，会越走越远吧。

“小栀。”六月的燕都，几乎已经进入了炎热的夏季，虽然在晚间裸露的小腿皮肤被热风吹着很舒服，不会让人觉得有寒意，叶晓雪的身体却渐渐冰冻起来，“少抽点烟吧。”

“多谢关心。”

“小谷说，你做了手术。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叶晓雪觉得夏栀说这句“多谢”时，眼底透露出了一丝温柔。

夏栀稍微歪了歪头，“没什么大事。”以往在家里，夏栀挂起一边的嘴角坏笑时，也会像现在这样歪歪头。

就着酒店大堂透出来的灯光，叶晓雪突然瞥见了夏栀脖子上的一条细微的疤痕，隐藏在脖痕中间，透着一丝白，长度大约三四厘米，和旁边的皮肤颜色不是一个深度。

“是这里吗？”叶晓雪伸手想要触摸夏栀的脖子，被对方敏捷地躲了过去。

“嗯，小囊肿而已。”夏栀打算不再讨论这个话题，“毛毛还好吧。”

停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，“嗯，我爸妈家在装修，他们搬来我那住一段时间，这次出来正好在家可以照顾毛毛。”

“我记得他们不喜欢它。”

“日久生情吧，半月之内就先攻破了我妈，后来我爸也愿意带它出去遛了，你知道，毛毛很会撒娇的。”

第一次知道叶晓雪在确认关系之后也有很多不安，是搬到她的新家后没多久。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美剧，难得叶晓雪愿意和自己一起看追了很多年的美剧，虽然只是看cut版本，因为剧里也有一对同性恋人，其中黑发美女的父亲也一样不接受自己的女儿突然喜欢了女人。

躺在怀里的叶晓雪不再像之前一样叽叽喳喳地和她讨论剧情，而是沉默了很久。

“小栀，如果我们的关系被爸妈发现了怎么办？”

“那我就登堂入室。”夏栀随口的一句话，令叶晓雪一个翻身坐了起来。

“怎么登？”

那一次看美剧是重刷，可能因为之前就看过后面的剧情，夏栀一直记得金发美女说服黑发美女父亲的一段话——I am good one at trustworthy，叶家在夏栀看来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家庭。

“我有信心，可以说服他们。”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出这句话时，夏栀并没有料到，后续她压根没有说服他们的机会，可能自己很少在什么人面前撒娇吧，她极其少数的撒娇模样只给过叶晓雪。

“嗷！”叶晓雪眼睛里闪着光，发出了一声肯定的语气，贡献了一个甜蜜的吻，又继续躺回了怀里。

“那挺好的。” 他们可以接受毛毛，却无法接受自己，夏栀感到悲凉起来，原来自己的地位还不如一条狗。

站在酒店门口的叶晓雪，察觉到了夏栀忽然暗淡下去的目光，心脏狠狠地揪了一下。

“小栀，”看着夏栀不说话，叶晓雪鼓起了从未有过的勇气，又走进了一步，“要上去吗？”

“上去？”

“念晓之，不是在等你一起上去吗？”

“这是我的事吧。”

“和她上去，不如和我，”叶晓雪心虚地压低了声音，“那么久了，我想要了，当约一次……也行。”

站在酒店门口的夏栀笑了起来，伸手拿出了烟和火机，在叶晓雪的面前点了起来，意识到叶晓雪并不是开玩笑，吐出第一口烟，“叶晓雪，你知道我这个人界限感很强，确定要约吗？”

叶晓雪的耳朵和眉毛像被一个无形的巨人拎了起来，快速地往后缩了一下，后悔自己说出了这个胆大妄为地建议，她甚至不敢再等待夏栀的下一句话，就立即红着脸转身走了。酒店大堂里，念晓之依然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。

回头看了一眼落地玻璃门外的夏栀，依然带着玩味的表情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，嘴里吐着烟，从未见过的表情和神态。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过这个睡在枕边两年的人，她说不确定关系，就不确定关系，她说确定关系，就已经做好了说服自己家里人的准备，分手之后对自己几次三番的暗示要么做逃兵，要么直接拒绝，可坐在沙发上的这个人，到底和她处于什么样的关系？

看着叶晓雪低头走进电梯，夏栀熄灭了还剩下半截的烟，迈步走进了酒店大堂，在念晓之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。

“这是要……旧情复燃？”

“从来不喜欢走回头路。”

“可叶晓雪，明显不是这么想的。”

“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呢？”

“我？最不喜欢不清不楚了，你不是已经给我们的关系定了性么？”念晓之挑了挑眉毛，“不过，你确定不想再看清楚一点吗？”

“看清楚什么？”

“看清楚你在叶晓雪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位置？”念晓之探过身子又加了一句，“或者，叶晓雪在你心里到底处于什么位置？”

“你玩心太重了。”

“不试试？”念晓之再一次抛出了诱惑，她几乎可以确定，夏栀会忍不住的。

“怎么试？”

“我的房间就在叶晓雪旁边，和我一起上去，就都清楚了。”念晓之还没有说完，就站了起来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，准备去按电梯，“放心，我说过，可不想做什么人的替身。”

跟着念晓之进了电梯，悄声走过铺满地毯的过道，走在前面的念晓之在路过一个房间时，特意回头看了夏栀一眼，夏栀抬起眼皮也看向了那个房间门，和其他门不太一样，猫眼处没有针尖一般大小的白点，而是漆黑一片。

就在这间房间的隔壁，念晓之刷开了房门，夏栀后脚刚刚迈进去，念晓之就迅速地关上了。

“看见了？”

“看见什么？”

“她一直等在房门背后看着，你有没有和我一起上来啊。”

“演员的脑洞都这么大的吗？”

“你真的很能装哎，我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，但你的敏感度有多高，细心观察度有多敏锐，我还能不知道？”

“早知道你们这么早就结束，我就回去了。”

“做戏要做全套，最好明天早上你和我一起去餐厅吃早饭。”念晓之对夏栀也有好感，只可惜，没有在叶晓雪之前遇到她，否则，夏栀逃脱不了自己的手掌心。已经这个年纪了，就不要再去招惹内心还有人的小朋友了，陪人长大这种事情，已经经历过一次，念晓之不想再经历一次。原本以为夏栀心智成熟，如今看来，还远远不够，当一个商业合作伙伴还勉强凑合。

夏栀走过房门时扭头看了一眼，房门背后的人心虚一般转了身，随即听到了隔壁房门快速关上的声音。

“叶晓雪，你知道我这个人界限感很强，你确定要约吗？”

刚刚的话还留在耳边，新鲜刺激，看到这一幕不由百爪挠心。在一起过，她当然知道夏栀说这句话的真实意思，如果这一次夏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，那以后叶晓雪再也不会踏破这个边界，更不可能成为长久留在身边的人，叶晓雪就是在瞬间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才立即离开了。

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，在自己酒后吐真言之前，所有剧组的人都在私下猜测念晓之和夏栀到底是什么关系，叶晓雪只能当做没有听到，从第一次试镜开始，两人就一直同进同出，甚至位置还要安排在不易被人看见的二层，在排练厅念晓之又经常旁若无人地靠着夏栀。

可自从那次KTV之后，自己与夏栀半年多没见，谁又会知道私下她们是否有过亲密动作关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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念晓之：你还界限感强？糊弄谁呢？这么看，夏栀是挺渣的哎。

夏栀：罢了，巨蟹中央空调的名声早就有了，你们说渣就渣吧。

叶晓雪：脑子坏掉了，提出这种建议，被人拒绝了很糗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