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风热

最终，她们还是去了游乐园，在夏栀又一次忍不住恼怒之下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夏栀在离开家那一刻，心里涌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落落感觉，仿佛两个人并不是去游乐园，而是奔向一场预料中的离别。

人家都说，在摩天轮升到顶端的时候亲吻，可以白头偕老。那么坐完了摩天轮分手，就可以彻底放下吗？夏栀内心隐隐作痛，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。敏感如她，早就猜到了叶晓雪那段时间的扭捏和迟疑，究竟会说什么。

摩天轮里，只有两个人，偶尔风穿过时，金属件摩擦时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，在升到半空中时，显得尤其清澈。

“小栀，我正在事业上升期，公司伍总最近三番两次地找我谈话，让我千万不要爆出任何恋情相关的事，好几部剧也都在排期上，计划这两年冲一下女主的奖项。”

“叶晓雪，你有你要追逐的梦，我能理解，我也不介意站在背后。”

“可是小栀……我不想耽误你。你一直都想要的那些确定的时间安排，我没有办法给你。”

“那就不确定好了。”

“我给不了你未来。”

“我从来没有要什么未来。”

“小栀……”

“你喜欢上别人了？”

“没有。我们在一起不久，长痛不如短痛。”

“那当初，你为什么要来靠近我？”

“我喜欢你，小栀……我们分手吧。”

“哈，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，可真有意思。”

哼笑声，好久没有出现的哼笑声，叶晓雪看到她紧锁的眉头，和又出现的冷若冰霜的脸。

“我今天不想讨论这个问题，冷静几天以后再说。”

下了摩天轮，夏栀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停车场，叶晓雪独自找了一个游乐园的长椅坐着，什么也没有想，什么也想不出来，如果这一切是她所愿，为什么说完以后自己的心那么难受。半小时过去，叶晓雪终于回过神来，走到游乐园门口，神盾局的白色SUV停在了面前，车窗摇下来，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夏栀出现在驾驶座上。

“上车，回家吧。”

“小栀，我爸的检查结果出来了，癌症。”神游一般坐上车的叶晓雪，盯着出风口那个熟悉的粉红色手机支架，“我不想他再那么生气了，对病情不好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车子停到了楼下路边，没有进地下停车场，沉默不语的夏栀跟着叶晓雪上了楼，直接进了卧室，再出来时，拎着她常用的20寸行李箱。

“我先离开一阵吧，等你冷静下来，我们再谈。”

叶晓雪没有吱声，毛毛倒是跑到了门口去送她。大门很快关上，电梯间的声音也很快消失，万籁寂静，叶晓雪默默坐在沙发上，直到夜色降临，窗户上映射出小区邻居家点点星光。

一周的时间，夏栀没有再出现，不仅仅是家里，还有线上，微信对话框史无前例地出现了大片的空白，不知不觉从顶部的位置消失不见，朋友圈虽然信息繁杂，也没有出现过那张自己拍过的照片头像。

那么轻易，就放弃了吗？从一开始就是叶晓雪一个人在努力地推进着这段恋情，夏栀在一开始时还说过无数次要不算了吧，叶晓雪都固执地骚扰她，可如今情况一调转，夏栀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那几天的记忆，夏栀一直很模糊，关于生活，关于工作，关于一切，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一样，记不清楚。一向自诩记性很好的夏栀，也不知道为什么。等到几天以后重新回到叶晓雪的小区，没有拿钥匙直接开门，而是乖巧地按了门铃。

叶晓雪看着可视门铃上出现的人，王警官刚发来的那些令人刺激的消息。夏栀和林寒涧的结婚登记日期在6月初，她刚刚搬来浦亭的那段时间，当初自己小心翼翼的牵着毛毛，在电梯间等待着那个陌生男人离开。夏栀告诉她，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不过是和她有一些合作协议。

“一周了，你冷静下来了吗？”

“夏栀，你敢说你从来没有骗过我？”

“没有。”叶晓雪的问题让夏栀摸不着头脑，原本以为几天不见，她会如以往一样重新欢快地跑过来抱她。

“好，那我问你，你和林寒涧到底是什么关系？”

“合约关系。”夏栀回答得很干脆，在她的心目中，就是合约关系而已。

“领证结婚，算什么合约关系？”

夏栀知道这一天会来，但以这样的方式，在这样的时机下来到，从来都不是她希望的。

夏栀一直相信时机的重要性，很多事情，多一天，晚一会，就会完全不同，如果不是再见到慕容晓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其实已经离开很久了，不过是怀念以往自己深深陷入那种喜欢的感觉，而并非真的还陷在那段暗恋里，夏栀不会那么轻易对叶晓雪表现出好感。

初遇时，是好感的机缘巧合；而如今，却是分崩离析的时机吗？

“如今谈到结婚，谈到的话题是什么？彩礼，嫁妆，房子，车子，份子钱。所有这些都要谈妥才会去领那一纸证书，和商业合作有什么区别，为什么不是合约关系？更何况……叶晓雪，除了出差和回万山，我每天都睡在你的床上，每天和你汇报一日三餐，你出去拍戏，和人微博互动，我从来不多说一句，从来也没有怀疑过你，在这里等你回家，如果你觉得这是欺骗，那我无话可说。”夏栀按下自己的怒气，一字一句地说。

“你还口口声声说你是独身主义，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，倒是和别人签了这种社会承认的‘合约关系’？你让我怎么相信你？”

相比于生气，夏栀觉得自己胸口涌现出来更多的，是失望。有一种鱼线断裂了，自己伸手去抓，却眼见着它沉入水底的无力感。

“我承认，这件事没有在之前告诉你，是我不对，但在我看来这完全不会影响任何。想想，你最近面临的压力很大，我知道，公司那边强迫你，你爸爸的身体也不好，只是一时之间压力太大而已，我可以陪你一起走过去，如果你觉得需要空间，我也可以退一步让你慢慢调整好。”

“我现在需要的是分手！是离开你！”夏栀没有想到，话不多的自己和话很多的叶晓雪之间，有一天会调了个个。

“叶晓雪，一个人身边的位置只有那么多，有的人来，就有的人走，到了今天，我再说一次，我希望你来了，就占着那个位置不要走。”夏栀停顿了很久，闭着眼睛深深呼出了几口气，把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咽了回去。

“你身边站着的人太多了，少我一个也没差。”脱口而出的这句话，说完叶晓雪就有些后悔。

“为了和我分手，你应该准备了很久吧，王警官应该没有少帮你的忙，连我的这种私事都查得那么清楚。”

王警官确实是告诉她夏栀情况的人，看到他那张得意的脸，她甚至觉得这不过是他的一次计谋，可如今，站在面前的夏栀，叶晓雪并没有否认。

“你没有想过，他别有用心吗？”眼眶红了的夏栀，看向叶晓雪，“我如果走了，就不会再回头，你确定好了吗？”

“小栀……”叶晓雪忽然软了心，离开夏栀？自己真的准备好了吗？她生气她其实已经嫁人，她想要让事业再上一层楼，父亲的癌症依然是个变数，家里已经爆发过一次激烈的争吵，叶晓雪看着父亲在争吵之下跌坐在沙发上，母亲满柜子找药，如此种种全部都在这段时间涌向她，好像一场洪水将她淹没，还有传说中的被小三？夏栀确实夜夜都回自己这边，出差也因为叶晓雪说不喜欢别人看见她穿睡衣的模样，若有同事一同出行，总要自行承担住宿的费用；可一想到获知她已婚时的天旋地转，叶晓雪就无法释怀。

“再给我点时间吧。”

Timing, is everything.虽然叶晓雪说再给几天时间，但夏栀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幻想。

一个月后，夏栀重新来到了叶晓雪的房间里。一个月的冷静时间，谁也没有找谁。直到夏栀发信息约了时间，说最后一次当面讲清楚。

“所以还是要分手对吗？没有改变主意？”芒种的日子，天气已经有一些微热了，穿着春装的叶晓雪，和已经换了夏装的夏栀，面对面站立着，这间叶晓雪满心希望可以和夏栀一起白头到老的房间里。

面前的叶晓雪沉默不语。

“我和林寒涧，是协议婚姻，为了我能尽快拿到浦亭的户口，我们签了协议，也做了所有的婚前公证，一旦我的户口迁到浦亭，协议就立即中止。我自认为很不羁，不愿意为这个社会很多事情低头，但这一次我觉得为了达到目标可以迂回一些，因为我想以最快的速度留在浦亭。”

叶晓雪依然不说话，夏栀觉得这几乎是认识以来自己解释过最多的一次。

“当然，家里人，尤其是外婆也是一个因素，我并不希望她老人家带着失望走，她一直希望看到我有所谓‘幸福’的生活，她一直很喜欢林寒涧，她从小看着他长大，觉得是我可以托付终身的人。对我而言，他只是一个可靠的哥哥，而我不过是一个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妹妹，就这么简单而已。”夏栀自认为把一切都解释了，“我之所以没有说，是因为我觉得这些根本不重要。”

依然是长久的沉默。

“我常常在说，一个人身边的位置就那么多，有人来，就有人走，我走了，就不会再回头，想想，你真的确定好了吗？

“你说过很多次了，我知道了。”叶晓雪有些不耐烦。那时候她并不知道，这是夏栀最后一次叫她想想，最后一次当面表现出在乎她。

“好。我保证，这一定是最后一次。”夏栀发现自己连叹气的力气都失去了。

我确认过了，她也毫不迟疑地回答了，她知道。

“我从来不擅长强人所难。东西我会找你不在的时间来拿走。就不说再见了，叶晓雪，希望我们就此别过，不要再见了。”

看着夏栀转身，演了那么多年戏的叶晓雪头一回感同身受知道，什么叫做头皮发麻撕心裂肺。这整个世界，都幻化作了一股巨大的压力，压在她的头上，让她无暇顾及，也没法顾及旁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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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栀：话那么多都不像我了

叶晓雪：我也学会了沉默

OS：哎，我终于圆上了这一段了。阳康回来……还有人看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