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风热

“小栀，最后一次，可以吗？”

“什么？”手已经放在门把上，夏栀回头惊恐地看着她，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。”

叶晓雪没有理会她的质疑，直接把她拉过来压到了沙发上。出乎意料的是，从来被自己压在身下总是挣脱不开的夏栀，握着的那双手洪武有力起来，只是轻轻一扭手腕，就逃脱了她的手，划过叶晓雪眼前的，是一只因为用力绷紧，肌肉线条明晰的小臂。

夏栀轻易地挣脱了她，把她丢在沙发上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随后的日子叶晓雪过得浑浑噩噩的，分手是自己要的，可分手之后的伤心却如此清晰。离开浦亭去拍戏了一个月，再回来时早已经物是人非，小谷忽然说艾云要找自己，司机送到了叶晓雪家楼下，帮忙搬了行李上来。

可能小谷一直都和艾云沟通时间，东西放下没多久，门铃响起，艾云的登门拜访。

小谷看着艾云的脸色不对，乖巧地自己下楼等她，留两个人单独谈。

“她让我把这个还给你，说什么答应过你不再亲手还你，毛毛送去常去的那家宠物店寄养了，单子应该贴在冰箱门上了。”家里的钥匙，叶晓雪接过钥匙的那一瞬间，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。

“她还好吗？”

“既然决定了分开，就不必理会这些事情了。”艾云冷漠的语气，让她有些难受。“我走了。”

走出几步以后，艾云还是站定回过头。“叶晓雪，从一开始，我就告诉过你，等到她不再推开你的时候，别厌倦了。她不让我说你，但是这事，你将来可能会后悔的，不过对夏栀来说，后不后悔，都不重要了。如果早知如此，何必要去搅乱她的心。”

我又何尝没有搅乱自己的心去接近她呢。叶晓雪背对着艾云流泪，却无法反驳她的责骂。

曾经贴满了冰箱贴的冰箱上，如今只孤零零的留着一张单据，透明胶贴着，那些她们一起外出旅行时买的冰箱贴，她连一个都没有留下给她，都带走了吗？还是……丢了。

--

所有的记忆都如此清晰，仿佛在脑海中又重新上演了一遍。夏栀坐在写字台前抱着手，头扭向窗户，眼睛失焦看向远方。电脑风扇发出嗡嗡声，屏幕上的PPT依然停留在第四页，不时弹出来的新邮件提醒，显示未读邮件还有8封…11封…18封…。

一晚上没有睡着，夏栀居然没有觉得头疼和无力，只是曾经席卷她的分手片段再次重现，像刚刚发生过一样，真实发生后的那段时间，夏栀把所有的精力都转向了工作，甚至申请了长期的出差，离开浦亭就连周末也不会回来。

她一直以为自己分手以后没有特别的沮丧，是因为这段恋情她一开始就带着悲观，就像她和叶晓雪说过的——从来都不相信有一个人可以陪自己到最后。而分手，不过是应验了自己一开始的预想罢了，既然已经预想过这种情况，真的发生时，就不会太出乎意料，不太出乎意料，就不会影响日常的生活，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。

只是，在一起两年的时间，叶晓雪是那个一路笃定的人，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离开，也相信夏栀所谓“如果有需要，我相信可以说服他们。”慢慢歇下盔甲，夏栀撞上的却是如此惨烈的迎头痛击。

分手三年，叶晓雪三番五次地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，夏栀其实不想要这样的纠缠，既然决定退回到陌生人的距离，就固守好自己的内心，不要再往前踏出一步。即便夏栀一度觉得两个人可以抛弃前嫌，做回普通朋友，心平气和做一个最熟悉的路人甲。

可昨晚突发的一切，夏栀没有设想过，无论是好是坏，都没有，所有的反应都没有预设，没有想过会发生，自然也不知道如何面对，不知道最坏的情况到底是什么。可，叶晓雪竟然一直想要她，而且真的上了手，如果不是纹身突然打断了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。

晚饭还是按点做好了，叶晓雪看着夏栀出神了一整天，虽然也陆续地听见键盘响的声音，但发呆的时间明显超过了在电脑上操作的时间。不知道她在想什么，叶晓雪没法像以前一样去摸摸她的头，问“聪明的小脑袋瓜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？”昨天夜里那一次“亲密”地试探，让叶晓雪觉得她狠心把夏栀逼到了一个从未曾到过的角落，她没有见过夏栀如此失魂的模样。

“吃饭了。”今天第一句话，叶晓雪觉得之前一个多月两个人相处得平淡如水或许更好些，自己似乎无心做了件坏事。

夏栀没有回答，过了几分钟才走到餐桌前。饭吃得很快，夏栀其实并不想承她的情，还让她做饭，可现如今的情况，也无法叫外卖，只能期待着小区早一点放开，可以让她离开。

“小栀……”本来是想要道歉，可没头没脑的，叶晓雪觉得说不出道歉的话来，话头很快被打断了。

“叶晓雪，我已经说过了，不要再叫我小栀。”她又推开了一步。

不再给亲密的专属称呼，叶晓雪以为之前只是夏栀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回忆，现在第二次提起，说明她是真的不想再要这称呼了。

“你这三年，有和什么人在一起过吗？”叶晓雪脑子里出现的，有酒会出现过的那个年轻女孩，前几天似乎还听到她们语音通话，那个女孩似乎也离开了浦亭去了燕都，打电话过来关心夏栀的情况；有念晓之，虽然话剧已经退出，但这两个人当初在剧场的暧昧程度，让人不相信她们什么都没有；还有那个出现过在这个家里的年轻女孩，叶晓雪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人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。

“林寒涧，你不是知道么。”一个没有想到的名字，但若说是他的话，叶晓雪觉得答案其实是——没有。

“你的户口，还没有搞定吗？”

“叶晓雪，这不关你的事吧。”夏栀放下吃了一半的饭碗，“我不吃了。以后你也不必做我那一份，我自己搞定。”

“可你之前说过，一旦户口迁到了浦亭，你们的协议会立即中止。”叶晓雪赶在夏栀要离开餐桌前，拦住她离开的步伐。

“以前？”夏栀果然停下了，“以前我确实一度觉得需要快点中止，可现在，没什么必要了。这身份也不是一件坏事，可以帮我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，何乐而不为呢。”

不必要的麻烦？叶晓雪发现她一直都盯着夏栀身边的同性友人，却忽略了她这个年纪其实也和自己一样，可能面对很多异性的打扰、长辈的催促，如果不是已婚身份，大概还要面对相亲市场，以夏栀的脾气秉性，大概会直接不留情面地拒绝，如果真的如此，林寒涧倒是从某种程度上可以为她避嫌。

“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种在一起。”

“你以前可是觉得是一样的；而且这关系，受法律保护的。”夏栀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出这句话，大概只是想要刺激叶晓雪，她给不了的东西，自有人给，如果夏栀不稀罕，就算这个人有通天的本事，也没有任何用处。

果然，叶晓雪不再说话了，露出一种委屈无奈的表情。夏栀心口有点异样，觉得自己这份刺激虽达成了目标，可自己也并没有好受。

“我的事情，都不关你的事了，叶晓雪。”又一次被划定了界限，推出了她的圈子之外。看着夏栀走进厨房，听到柜门打开的声音，又进了卧室拿了外套，直接略过叶晓雪，开门出去了。毛毛似乎也觉得有些疑惑，这个时间点，虽然吃了晚饭，但并不是下楼遛弯的时间，还没等毛毛歪头反应过来，大门已经关上了。

两个小时，夏栀还没有回来，窗外循环播放的让大家回家的喇叭声都已经下班了。只能在小区内，会去了哪里？难道在这个小区里，夏栀还有别的楼可以去？毛毛已经急不可耐地来蹭叶晓雪的脚，找了找备用的钥匙，在电视柜的抽屉里，那只自己送给夏栀的蓝色杰尼龟安静地躺着，被闲置着丢在抽屉的角落里。

叶晓雪想要回想之前又乘夏栀的车那几次，车钥匙上有杰尼龟吗？是车子卖了以后取下来的，还是从分手那天起就被丢在这里了。毛毛在门口急不可耐地叫起来，叶晓雪只好赶快换好了衣服鞋子，牵着它下楼。

小区还是原来的模样，除了熟悉的几道大门被铁皮封闭起来，晚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在路上散步外。在以往常常走的路线上，都没有见到夏栀，叶晓雪不免有些担心，天色已经有些晚了，虽然出门前带了外套，但还是有些凉的。摸了摸毛毛的耳朵，“你会不会知道她去了哪里？”

毛毛抬头叫了一声，低头闻了闻路边，低着头往前走去。叶晓雪紧紧地跟着，走到一个从未来过的楼旁，毛毛一拐弯，居然进了一个叶晓雪住了那么多年都未发现的小花园。

花园里只有零星的两盏路灯，发着微弱的光，在黑暗里没有显出多大的能量。晚上一个人在如此黑暗的地方，虽然还有毛毛在，叶晓雪还是裹了裹身上的衣服。慢慢沿着步道走到小公园的深处，有一点红色的火光上下浮动，叶晓雪觉得更吓人了，可毛毛还在坚持不断地往前边嗅着边走，拉住绳子它也只是站住回头叫一声，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意思。

毛毛的叫声出现，那红色的火光一下子掉在了地上，随即灭了。

“毛毛？”夏栀的声音，叶晓雪悬着的心落了下来，放开揪紧的绳子，让它继续往前走。走近时，毛毛已经咧着狗嘴，呼哧呼哧地享受夏栀摸头的安抚。木制靠椅前，灰白的水泥地上星星点点地好多白色的纸屑。

再走近一点，叶晓雪闻见了夏栀身上散发出来的烟味。叶晓雪一直都知道夏栀抽烟，可最多一次，是第一次见她在家里抽了三根，在酒吧和剧场，夏栀也会很克制地抽一根就打住，可今天地面上出现的烟头数量，远远超过了，叶晓雪一度没有数清楚到底是多少支。

“回去吧。”夏栀站起身来，把手里的烟盒用力捏紧，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了。抽完了整整一包吗？ 

“小栀……”

“夏栀，记住了，是夏栀！”夏栀忽然大声起来，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语气。

“我不喜欢你抽烟。”叶晓雪震惊于对方的发火，还是把话说完了。

“管我屁事。”不喜欢我抽烟，可这些年让我有抽烟的冲动都是你给的。夏栀心里想着，没有说出来。夏栀生气的样子，像又回到了当初吵架的模样。

--

OS：小寒注意保暖，节气加更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