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风热

叶晓雪没有再说话，夏栀也没有再说话，就连毛毛也安静下来。两人一狗慢慢地走回了家里，叶晓雪收拾好了毛毛，夏栀钻进厨房里去找吃的，啃了几片面包，犹豫着要不要让叶晓雪再去睡沙发，还是自己去睡沙发，经过昨晚的事情，她不敢再睡在叶晓雪的旁边，或者说，不愿意睡在她的身边。

抱着被子离开卧室的夏栀，默默地开启了两个人当天晚上最后一场“无疾而终”的对话：

“叶晓雪，我们已经错过了那个时机了，算了吧。”

那个时机？在一起的时机？还是白头偕老一辈子的时机？叶晓雪有些跟不上夏栀的思路。

“这两年你没有想过我？”

“也……有的吧。不过，我已经走出很远了，不想再转身回去了。晓雪，我已经走出来很远了。”

“我这不是回来找你了吗？”

“晓雪……”

“你站在那就好了，我会走向你的。”

“我要的不是单向奔赴的爱情，我要势均力敌的爱情。是你可以捅我一刀，我也可以还你一剑。”

夏栀出去睡沙发只坚持了两天，大姨妈来临，肚子虽然不会疼，但腰疼和虚弱让她没办法再委屈在沙发上，更何况，这里是她的家，凭什么她要自己去客厅。

原本已经开始换短袖的睡衣，因为这几天的特殊，夏栀又找出来外披的长款羊绒衫来。整个屋子里成天出现大片大片的沉默，夏栀故意不再躲去卧室办公，叶晓雪也就没办法在白天坐在客厅看电视，不过她找了一个新的倾诉对象。屡次被艾云发现对话的是叶晓雪以后，她也学乖了，一旦讨论夏栀的问题，会自己去单独私聊艾云，不在夏栀的私人账号上留下痕迹。

“我还以为最近天天对着，多少能有点进展，没想到弄巧成拙了。”

“看起来，你还真的不太了解她，话说也在一起两年了，居然没有发现点她的特质？”艾云看着手机上的话，有点恨铁不成钢。

“什么特质？”

“当她发现事情和她原本想象不一样的时候，会有比较大的反应，通常来说，是逃避。”艾云觉得自己似乎也讲不清楚，“就是她那么卖力地推开你吧，其实……可能是她要顶不住了。”

“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她会无数次推开你吧，有没有想过为什么？”

“不愿意走进一个新的模式？”

“嗯？还是开点窍的，那她现在反应那么大，有可能是她发现朝夕相处下，她没有办法不产生……好感？你想想你们吵之前发生了什么。”

“还有，这句话倒是对很多人都一样，不单单是夏栀，看她做什么，别看她说什么。”

看她做什么？没有把毛毛和自己丢在地下车库不管？把床让给闪了腰的自己睡？甚至伺候了洗澡。可夏栀是一个好心人，看到街上修路拓宽，都会不停问那路上的树怎么办的人，同样的情况下，换做是别人，她大概也会帮忙这些，只是……可能不会脸红。

叶晓雪还是做了夏栀的饭，也不依不饶地讲道理，说分开做两份浪费水电燃气，不符合环保理念，她知道夏栀一直都自称极简主义者，这样的理由足可以说服她。

“吃饭的时候生气容易影响消化。”叶晓雪把“小栀”两个字咽了回去。

“没有人在生气。”冷冰冰的语气。

“那就最好了。”

沉默。

收拾碗筷时，夏栀板着脸，语气里却有些犹豫：

“那个，你经常在玩游戏，其实是不是可以直播？我看直播打游戏也挺火的。”

“你在关心我吗？”

“只是今天无意间看到条新闻罢了。”

“哦，那我找时间看看要怎么弄。”

看她做什么，别看她说什么。叶晓雪又想起了艾云的这句话，作为一个从来不玩游戏的人，看到游戏的新闻会想到自己，也算是不错了。

居家的第35天，叶晓雪已经上蹿下跳不知道干些什么，焦虑得不行，让她看书也看不进去，天天抬着手机刷综艺，夏栀不得已又在白天把客厅让给了她，自己戴上隔音耳塞在卧室工作。

与世隔绝的日子，夏栀却好像突然找到了自己，读书，写字，甚至一板一眼的学着书里列起了大纲，把各色的标签纸贴满了松木板，时不常还摘下重新安排顺序，那个更大书桌留在了叶晓雪的家里，偶尔看到群里有人求助药品，接力传递的模样让夏栀对浦亭的认知又鲜活起来。

居家第40天，终于传来了一些开放的条件，楼下排队的次序也渐渐好起来，客厅阳台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排队的进程，叶晓雪会在阳台上蹲守，看着人不多时飞快拉着夏栀下楼，每次下楼到上楼的时间都不会超过15分钟。团购的品类也渐渐都放开了，夏栀抱怨了好几次，凭什么茶叶是必需品可以团购，而咖啡不是。叶晓雪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一个面包团拼到了咖啡液，发放的蔬菜依然是包菜，夏栀渐渐吃得想吐。

叶晓雪迎来了在夏栀家里第二次的生理期。若不是看着她紧皱眉头在沙发上难受，夏栀就快要忘记了，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，叶晓雪要裹着空调毯，而她在一边冒汗。

“要给你冲个热水袋吗？”夏栀听她哼哼唧唧的声音，忍不住问了一句。

叶晓雪憋着嘴，可怜巴巴地看着夏栀，轻轻地点了几下头。

“布洛芬要吗？”

“嗯……”娇弱的叶晓雪夏栀以前也见过，可分手以后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咄咄逼人的样子，这一久违的场面出现，让夏栀的心有些软，“等一下，你又不会大姨妈疼，为什么会有布洛芬？”

“有段时间头疼，膝关节也不舒服，医生开过一盒。”夏栀翻了翻药箱，又查看了一下生产日期，把盒子递给叶晓雪。

“你只吃过一颗？”

“嗯，吃完有些过敏，后来也没觉得疼到要吃药，就没再吃过。”

过敏……叶晓雪想起以往夏栀过敏的样子，身上会出现一些红色的斑点，问她痒不痒，总说是可以承受的范围，能不吃药就不吃药，除非发现手上和脖子上都出现了大片的过敏疹子，才会自己悄悄地吃下一颗过敏药。

第一次在校园里看她犹豫要不要打球，艾云跋山涉水地给她取过敏药，居然一晃是五年前的事情了。

“小栀，”叶晓雪刚叫完，发现又习惯性地叫了昵称，“你就没有去查查过敏源吗？”

“也不算特别严重，大概就是以前急性荨麻疹或者风团的后遗症吧。反正也没办法根治，就这样吧。”

夏栀不再想继续谈论什么，回到桌前埋头工作。

第65天，居委会开始挨家发放出门条，每栋楼分不同的时间外出，夏栀看了团购群里逐渐熟悉的一些人先出了门，进超市排很长的队，其他的小店其实也没有开业，只不过出去走走罢了，倒是社区公园的小广场上，居然又重新兴起了市集，从蔬菜瓜果，到肉类、调料应有尽有。夏栀第一次出门时只买了缺货的调料，等到叶晓雪出门，看到抱回了一大堆的蔬菜水果。

原本以往开放外出，叶晓雪就可以开车带着毛毛回家，没想到还是无法跨区，虽然就五条街的距离，回家之路依然看着很遥远。

晚上在小区里散步的人渐渐增多，从阳台看过去，觉得似乎一个小区的人都集中在了楼下，围着圈闲聊，猫猫狗狗们也都欢腾得跑来跑去。夏栀还是只在晚上九点十点以后才下楼遛狗，楼里的邻居们在日日排队时逐渐熟悉，团购来吃不完的菜，也分了一些给楼上的阿姨们，夏栀本想直接送，可阿姨们都表示直接给就不要了，非要问她家里缺什么，倒是正经地回到了以物易物的阶段，补充了点家里所剩无几的油，还贡献了几包纸巾。

居家第75天，倒数第二天，据说明天小区门彻底打开，车辆也都可以上路，原本一直在期待可以回家看望父母的叶晓雪，早餐吃得异常缓慢。原本很期待这一天，临到了才知道，这一天的到来，意味着，她再无法名正言顺地住在夏栀家里了。

“明天，毛毛和你回家吧。公司也在安排我回燕都的事情了。”

“好，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它。”

“举手之劳。”

白天过得异常安静，夏栀也不敢相信，在一个屋檐下75天，睡在一张床上两个月，她们居然什么也没有发生过，反而像极了合租的室友。

计划中最后一次遛毛毛，夏栀换好了衣服，叶晓雪也很快从卧室里小跑出来。

“你也去？”

“嗯。”叶晓雪一边换鞋，一边不抬头地说，“就当毛毛最后一次和我们一起遛弯。”几个月过去，毛毛的体力似乎又减弱了不少，走在水泥路上，总是蹒跚缓慢，叶晓雪看着夏栀没有牵绳子的那只手，拉链卫衣的袖子还是被拉到手肘处，裸露的小臂在眼前一晃一晃。自己放开过的这手臂，再也没有牵起的机会了吗？

叶晓雪一咬牙，最后一次。快步追上夏栀，摸着小臂缓缓向下，依然是温润的皮肤，只是碰上去，就已经让叶晓雪心脏微微颤抖。

夏栀转头疑惑地看她。

“再让我牵一次。”手指缓缓探进对方的指缝里，十指相扣。夏栀没有躲开，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握紧，用拇指摩挲着叶晓雪的拇指，只是任由她牵着。

夏栀的手心渐渐出汗，以往叶晓雪总是很嫌弃她的汗，可这一次，不太想放开。

不到半小时，毛毛开始自顾自地往回走，这一次换做两个人放慢了走路的节奏。夜色遮盖住了两个人的内心，一走进单元楼，电梯间明亮的灯光照射下，夏栀很快将手放开了。

夏栀洗了澡换了无袖的睡衣，肩膀和大臂上的蔷薇花依然刺伤叶晓雪的眼，走过叶晓雪身边，丝毫没有察觉到坐着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，还是那个喜欢的洗发水味道，和夏栀特有的味道融合在一起——晴日里夏风拂面的味道。自知自己的反应有些夸张，叶晓雪飞快地躲进了浴室。

打开从超市早早买来的啤酒，夏栀坐在沙发上投入看球，虽然球场上已经没有了喜欢的球员，只能从比赛角度欣赏，似乎也变得更单纯了些。

那充满情欲的沐浴液只剩下一点，叶晓雪拼命地挤了挤。吹干头发时，小心不让更多的热风波及身体，待她干净清爽地回到沙发上，客厅里混合着两股令人喘息的气味。盘间休息时，叶晓雪实在忍不住，推到夏栀躺在沙发上。

“小栀，你今天好香啊~”

夏栀没有动，任由叶晓雪压着，如果今天是最后一天，如果未来两个人都要分道扬镳……夏栀还在胡思乱想，叶晓雪的手已经伸进了衣摆，看夏栀没有拒绝，叶晓雪把衣服再掀开了一些，整个头埋在了中间，嘴唇亲吻着眼前所有的皮肤。

（……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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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晓雪：这是分手……？

夏栀：这种时候居然有人分神想什么分手不分手的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