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风热

“早点休息。”夏栀坐在驾驶位上没有抬头，取下了吸在主控台上的手机拨弄着。

叶晓雪伸手扣开了副驾驶的门，一只脚犹犹豫豫地伸了一半出去。

“小栀……”叶晓雪把心一横，还是说出了口，“我还喜欢你。”

夏栀拨弄手机的手指停了下来，手机屏幕的光打在她的脸上，像定格的老照片。夏栀心头一沉，之前的记忆钻进了脑海。

“没记错的话，你上一次说这句话，后面跟着的是，我们分手吧。”

“为什么？夏栀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也说过无数次分开，我都会去哄你，为什么我说一次就不能回头了？”

“因为……我从来都不相信有一个人可以陪我到最后。”

即便夏栀没有转头，余光也瞥到叶晓雪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。既然说出口了，其实也早就想过了吧，既然要走，不如就走得干脆，不要拖泥带水。

叶晓雪干脆利落地转身下了车，关门时用力有些猛，车门发出嘭的响声。这句话把叶晓雪彻底地按进了冰冷的水里，等她毫无意识地进了门，才从窒息的水里探出头来，得以喘息。一晚上的经历仿佛在坐跷跷板，看到希望时飞起，听到决绝时跌落，来来回回让心脏无法承受。

洗完澡躺在床上，一米八的床另一侧空空荡荡，已经独自在这张床上睡了近一年，从来没有今天这样觉得空荡。叶晓雪知道夏栀的不安，在每一次逼问她是不是在一起，在搬家前后的那段时间，夏栀都显得焦躁不安，眼神闪躲，动辄就转身离开，像一只刺猬瞬间竖起了她的刺，有时也会扎得叶晓雪生疼。

就连叶晓雪去抱她时都感觉身体与平常有些不同，僵硬，无措，可每次只要去抱她，便会慢慢地松缓下来，她说过的那些分开，在叶晓雪看来不过是在耍小脾气，叶晓雪从来没有放在心上。叶晓雪觉得只要自己再多给她一些时间和安全感，她就又恢复了活力四射的样子，可是……

就连在一起的时候，也不相信自己可以陪她一辈子吗？

也许自己，真的从来没有给过她安全感，应该放手了。

第二天艾云发信息来问她昨晚什么情况时，夏栀只回复了两个字“多事”。工作交接完毕，夏栀难得可以睡到自然醒，起来做早餐吃，收拾完开始在写字桌前处理剧本，一忙就两三个小时不起来，等到忙完了，几乎都下午三四点，做一顿晚餐吃完，夏栀会下楼去丢垃圾散步，约一个小时回来，刷一集美剧再开始健身，腿伤还没有彻底好全，练习的多数是肩背和腹肌，洗了澡躺在床上读一会书关灯睡觉，日复一日，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。

零星的区别是，又在楼下遇到牵狗遛弯的邻居时，会问她毛毛怎么不来了；是自己好像慢慢染上了噪音失眠症，要带上耳塞眼罩才能睡着。

剧本渐渐开始有了雏形，和艾云、其他合作方去创业咖啡馆租借的会议室里开会讨论时，需要修改和变动的剧情慢慢少了。偶然有相熟的公关公司朋友联系，也帮忙写一写商务稿件，赚到稿费就开车出去自驾，爬山涉水，夏栀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变了一副模样，之前拼命工作的样子好像上辈子的事情。

也偶尔接到猎头的面试邀请，可别人看不上自己的几率更大些，已经过了30岁的年龄，大半都要别人来挑选，好像一件待售的商品。

五月的天气渐渐开始热起来，又一次来到咖啡厅开会，除了相熟的人外，有一个没见过的女人进了门，看上去年纪不小，长脸，下颚线分明，方额广颐。夏栀猜测，至少比自己大5岁左右。紧跟着一起进来的念晖连忙打招呼介绍，“我堂姐，念晓之，咱们这部剧未来要真准备在剧场演出，还得堂姐多出力。”

夏栀向着对方点了点头，站起身来等待着一一握手。艾云看出念晓之的出现让夏栀有些紧张，对方的墨镜背后好像也一直盯着夏栀看，再看向念晓之的脸，艾云心中了然，像一个人，倒不是长得很像，就是那份气质，很拿捏夏栀。

等念晓之走过来和夏栀握手时，念晓之轻握着夏栀的手指尖，看似朝着所有人说了一句，“叫晓之就好了。”

本来这次剧本讨论已经是原定的最后一次，大体的内容大家都没有太多意见，准备开始下一步的筹备工作，首先要进行的就是定演员，消息早早就放了出去，也联系了一些话剧演员，可念晓之的话，却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。

“我觉得……这个剧本的女主人设还不够鲜明，有太多支离破碎的小习惯了，而且有一些只是提了一两次，并不会使女主增加好感，而且也没有为剧本其他的情节所用，是不是还应该修改一下，砍掉些不必要的枝叶。”

所有人都看向夏栀，剧本的人设主要是她在负责，面对面如此不留情面的批评，艾云都担心夏栀会一下子爆发出来，她一直都很不喜欢别人修改自己的文字，若是商务稿看在钱的份上会妥协一些，但截止目前，这个话剧还没有半点收入，按照夏栀以往的习惯多半要怼回去。

“念老师，对人物角色的理解很独具慧眼。”

“我以往也演过几年话剧，看过不少本子，对于哪些角色讨巧哪些角色一般，多少有点感觉。”

“哦？那在我这个编外人眼里，念老师倒是很适合女一这个角色。”夏栀突然的邀约，让艾云和念晖都出乎意料。

“我姐已经很久没有上舞台了，恐怕有些生疏。”演戏早是十多年前的事情，虽然念晖觉得自己的姐姐长得不错，但话剧舞台的人际关系并不比其他平台的人际纠葛少，念晓之之所以隐居幕后开始做推广和协调的商业活动，就是因为演戏不那么纯粹了。

“如果夏栀愿意和我一起修改剧本，倒也不是不能尝试。”念晓之没有领堂弟的情，模棱两可地答应了下来。

“没问题。”夏栀倒是答应得很爽快，不像之前为了一些细小的修改都要据理力争的那个人。艾云假装看手机，飞快地给小谷发了一条微信，谷羽几乎秒回了几个“！！！”

小满那天，夏栀傍晚收到念晓之的信息，在常常讨论剧本的那个咖啡厅等她。等夏栀走进咖啡厅时，看到念晓之穿着丝绸的浅色衬衫和小西裤，散着头发坐在角落的皮质沙发里，抬着咖啡杯的手微微弯起，侧脸迎着透过玻璃窗的阳光，整个人染上了一层金边，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灵动起来，仿佛迎着阳光在跳舞。

“今天不谈公事。”看着夏栀把电脑和本子从包里掏了出来，念晓之说道。夏栀今天戴了黑框的眼镜，念晓之和夏栀见过几次面，从来没见她戴过眼镜，墨镜倒是见过一两次。

“不谈公事？那叫我来谈什么？”

“谈私事，或者，”念晓之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，“谈恋爱也行。”

面对如此直接的话，夏栀微微走了神，想起几年前在车里说“我也加一个微信吧”和在房间门口突然亲上自己的叶晓雪。

看着愣神的夏栀，念晓之笑得更开怀了一些。“开个玩笑而已，小栀不用这么认真吧。”

听见她叫自己小栀，夏栀回过神来，“念老师，还是叫我夏栀吧。”

“哦？小栀，难道有什么特殊寓意？”

“也没有，只是不习惯，别人这么叫我。念老师还没有说，今天把我找出来，是打算做什么？”

“做什么？”念晓之忍不住大笑起来，意识到夏栀心里似乎还存在什么人，又不免有些伤感，“今天我生日，想找个人陪。”

“小满生日？”晓之，小满生日，倒是和自己的名字异曲同工之妙，而且若是不太注意，小栀和晓之好像也很配。

“夏栀，就24小时，陪陪我，就算是假装一天情侣也行。还有，别叫我念老师，叫晓之，或者晓之姐姐也行。”

“晓之姐姐？”不知道她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，居然会找自己来陪过生日，夏栀在心里默念了一句，觉得多少有点肉麻。“还是叫名字吧。”

“夏栀是哪年的？”

“88。”

“哦，9岁。还好。”

9岁！夏栀虽然知道念晓之比她大，叫姐姐也没有什么不对，但她没想到念晓之和那个人同年，她从来也没叫过她姐姐，甚至，连老师都没有叫过，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人了。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不算太小，否则，总感觉自己在欺负人。”

接下来的24小时，夏栀默默陪着念晓之去吃晚饭，本想贴心地给她点长寿面，却被打断了，念晓之强调自己不喜欢吃面，要吃蛋糕，芒果味道的蛋糕，夏栀不得不开着车满城溜达，在快要关门的蛋糕店里找芒果蛋糕，又在KTV的包厢里插上蜡烛，勉强地给她唱生日歌，拿走她手里的啤酒瓶，听她醉酒的声音，“夏栀，回我家。”

扶着念晓之走进她那个高档小区的大门，夏栀看到比自己房间大两三倍的精装大平层，念晓之虽然已经醉醺醺的，还不忘在夏栀耳边说了一句，“你答应的，24小时，还没到时间。”夏栀默默地点点头，扶她进了主卧。

躺在黑暗里的夏栀想，这些事情，她好像没有为叶晓雪做过。自从那天送她回家后，她就再也没有找过自己，连艾云和小谷也不像之前，假意给她透露叶晓雪的消息。

两周后，剧本再次出现在合作者的案头时，女主角们果然变得更加夺目起来，艾云读着剧本，不得不感慨念晓之的经验老道，但除了原本设定的剧情外，女一活脱脱就是念晓之，艾云从来不觉得有一个角色是非谁莫属，可看着夏栀修改过的文案，觉得念晓之领成为这部戏的女主之一几乎是板上钉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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谷羽：我不出现，也从不缺席吃瓜第一线

叶晓雪：我开始打酱油了？

夏栀：脑补的不算？

艾云：吼吼，叶晓雪危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