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风热

夏栀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，在分手一年半以后，突然被谴责没有送过花，她想起的是叶晓雪墙上挂着的那副蔷薇图，那算是送过花吗？还是必须是鲜花才行？胸口的纹身图，算是叶晓雪送给她的吧？一开始选择每个月疼一次，后来慢慢变成一个半月，两个月，最近一次，隔了三个月。

花了近一年的时间，夏栀说服了自己，人生都是各自的朝圣路，最终面对人生的，只有自己，也只能是自己。但经历过陪伴的人，怎么会忍受得了夜晚的落寞，即便在早早就决定是独身主义者的夏栀，也不免落俗。原来觉得爱而不得是人生一大憾事，如今，夏栀觉得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不得不向世俗低头，分手，比爱而不得更令人遗憾。

“小栀，我们再试一次？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好不好？”

再听到叶晓雪说要在一起，夏栀内心涌动出来的感觉，不是感动和喜悦，竟然是——害怕。夏栀终于知道一直给自己设立的那些虚幻的“目标”——

等到一两个月不再见到叶晓雪，自己就会好了；

等到蔷薇纹身完成，自己就会忘记这段过往；

等到再遇到一个心动的人，自己就会放下叶晓雪；

等到叶晓雪有了新的恋情，自己就可以潇洒地转身离开了；

等到她再来找一次自己，就回头吧……

——原来并不会如愿达成，反而令自己更加反复。夏栀觉得时间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东西，逃不脱，也走不进，想要伸手抓住它，这种无形物还是会从指缝间悄悄溜走，没有人可以真正拥有。

“算了吧，叶晓雪，放过我也放过自己，我不想再重来一次，我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，如果这是一开始吸引你的特质，我可以接受这一路没有人在身边分享，可以自娱自乐。”

“可是不在彼此身边，我们过得都不好，不是吗？”叶晓雪的语气已经软了下来，不似刚才那样带着些坚毅了，叶晓雪也害怕起来，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如此恳求她回来，虽然偶尔的眼神和行动让她觉得夏栀并未放下自己，但真的问及关键问题时，夏栀从来都没有松过口。

就连上一次“在一起”，也不过是自己仗着生日愿望，强行逼人就范吧。

“相忘于江湖，不好么？让彼此都保留一些美好的记忆。”

“夏栀，我一直觉得我们的关系很畸形，明明是你有错在先，为什么是我一次又一次地求你给一个机会回头。”叶晓雪也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了，但毛毛出了事，温怀玉突如其来的热忱和送花，却让她不得不面对内心的期待，她希望夏栀回头，希望再次拥她入怀，一想到这个人以后可能睡在别人身边，心脏就疼得喘不过气来。

“从一开始认识，我就说过，我是独身主义者，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。我一直都在后悔迈出过那一步，既然你也认定是我有错在先，那又何必重蹈覆辙呢？”

“我不介意，先低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，我知道实质上你没有对不起我。”叶晓雪的语气里又恢复了一些笃定，不知道是从哪里重新获得的勇气。夏栀抿了抿嘴唇，如果这句话在两年前说出来，两个人的结局或许是另外一个样子，可如今，错过了。

当初夏栀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她，以自己从来不解释的风格，从头到尾解释了，可叶晓雪听不进去，她不怪叶晓雪，如果是自己，可能反应会更大，事情确实是她搞砸了，可是在走之前她确认过，不是一次，是三次。第三次，夏栀看到的是叶晓雪的不耐烦，所以既然决定了，就要做到。

“在那段时间。”看夏栀没有说话只是木木地看着前挡风玻璃，叶晓雪又补充了一句，现如今夏栀也还是单身吗？或者有没有和别的什么人发生关系，叶晓雪不敢打包票，她当然希望没有。两个人没法在一起，并不是有人变了，而是当彼此走得更近，会看到更多的内里，这些深层次的东西与自己的预想不一样，而由于种种原因无法沟通解释清楚，最后只能以决裂的方式来解决。

“我介意。”夏栀以为说出这句话她的心会痛，奇怪的是，居然波澜不惊，没有一丝感觉，为了这一份没有感觉，心里竟然有些泛酸，没有感觉，意味着，她走出来了？她放下了？原来走出一场执念，也可以令人感慨；走出一场关系，不过三两年。

可这一幕在叶晓雪看来，却是另一番模样，夏栀嘴上说着介意，却红了眼圈，这分明就是还在意的。今天第一次侧过身体正视夏栀，匆匆跑下来，穿着一件V领的T恤，之前引起叶晓雪注意的那条项链底部露了出来，金属链里穿着一枚彩金的戒指。叶晓雪有些意外，印象中夏栀从来不戴什么首饰，以前在一起时除了运动手环外，平日里都不会戴什么链子，可这条金属链在排练室每次都见到，看上去戴了很久，也不曾轻易取下来。

一枚戒指，会让夏栀一直戴在脖子上的戒指，是什么人送的？楼上那个年轻的女孩吗？

“如果你介意今天看到的事情，温医生可能是想追我，但我从来都没有给过机会。”

“那是你的事，我无权干涉。”

又绕回上次那个资格的问题吗？叶晓雪有些恨夏栀的记性太好，明明随口而出的一句话，她总是能听进去，可她自己也经常说些模棱两可的话，故意惹叶晓雪吃醋生气，却从来都觉得叶晓雪在无理取闹。

“不过他看起来还不错，你可以考虑一下。早点回去吧。” 夏栀推门下车走了。

叶晓雪原本以为不会再见到的那个决绝背影，居然又一次出现在她们俩之间。上一次在这个地库里，她满脸笑容地走向自己，抱着自己送的各种礼物一起奔向新的同居生活；这一次，不知道那个背影身后，夏栀是怎样的一种表情。

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，艾云一开始和她说的那些话是真的——以夏栀的秉性，会推开她无数次。三年前，她曾经嘲笑过艾云的那些话，夏栀虽然偶尔会竖起自己的刺，但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努力地推开她，只要她愿意去哄，总是可以哄好，分手以后才知道，无论是在一起还是不断推开自己，夏栀确实带着很大的勇气与自己的习惯作对，若是换做别人，在自己这样的攻势下，早就鸣金收兵了吧。

回到房间的夏栀冷得嘴角发紫，没有来得及穿外套就下去，十一月的天气早已经不是可以穿单衣的季节，地库又尤其的阴冷。好在屋子里还很暖和，还透着一股子饭菜的香味。

“咦？我以为你不会回来吃饭了。” 时光嘴里塞着饭，说话不清不楚的。

“不回来吃去哪里吃。”

“那人是谁啊？长得挺好看的。”

“一个朋友。”夏栀搓了搓手，坐在餐桌面前，看着电视里的综艺，“不去帮我盛饭吗？”

“哦~”时光放下碗筷去厨房盛了饭，坐下和夏栀一起吃饭。“看着有点眼熟，所以她是谁啊？”

“都说了是一个朋友，不对，你没有见过她？”夏栀仔细回想了一下，之前中秋节带叶晓雪回去吃饭，明明一大家子人都在，光崽怎么可能没有见过叶晓雪。

“没见过，你们吵架了？朋友还会看到我在这扭头就走了？你还要追出去？”

“是有点误会，不过不重要了。”想起来了，那一年的中秋，光崽跟着父母去了姨夫那边过，没有在万山。

“误会就解释清楚呗，整得像谈恋爱似的，还追来追去的。”

夏栀抬头看了一眼，时光的眼睛盯着电视机，一边吃饭一边哈哈大笑，像是随口说出来的话，只是她自己可能没有想到，一语成谶了。夏栀一直在犹豫着，家里的长辈们若是知道自己这些事，可能要演一出大闹天空也说不定，但这个从小看着长大关系很亲近的表妹，是否要告诉她自己隐藏了那么久的事情呢？

“光崽~”

“嗯？”

“如果有天你发现真实的我，和你认识的我不太一样的话，怎么办？”

“那就重新认识你喽。”眼睛依然盯着电视，说出来的话像是漫不经心，却让夏栀心头一暖。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，时光端着碗起来直接坐到了沙发上看电视，留下夏栀一个人在餐桌旁边发愣。

算了，如果没有叶晓雪，自己多半是独身一人，又何必为了这种没边的事情多让一个人徒添烦恼。夏栀默默地吃完了饭，又接过了光崽手里的空碗，收拾好了厨房，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。

“今天不回万山了？”

“嗯，跟你睡可以吗？”时光耍赖一般地看过来。

“当然可以。如果你将来考到浦亭来，周末可以过来改善伙食。”

夏栀觉得电视看不下去，打开了沙发旁边的台灯读起书来，电视机响着，自己坐在沙发的一边读书，有一个人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看电视，如果毛毛还窝在阳台的狗窝里，这景象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日子。

夏栀，你会因为今天再次拒绝叶晓雪后悔吗？其实在内心里也希望她回来的吧？这样有烟火气的房子，难道不是更温馨些吗？冷冰冰的屋子，根本不算是家啊。

夏栀打开了手机上的app，写了一段话——曾经亲密的人，相忘于江湖，也是一种结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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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栀：只有我会给自己设立这种没有来的“目标”么？

叶晓雪：这门焊得比以前还要死，到底要怎么敲开？

时光：闪亮登场~

OS：差点忙忘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