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风热

又是一年小雪日，叶晓雪不想独自过，父母也早早就叫她回家吃饭。开车进了父母的小区，一打开车门，寒风凛冽，顶着浦亭的寒风裹紧了大衣快步走进楼道口，好久没有爬楼，到五楼时叶晓雪不免有些喘。

一进门已经闻见很香的家常菜，叶绍国依然在厨房间忙来忙去，刘影把叶晓雪迎进来以后，把脱下的大衣拿到门外，拍掉了大衣上零星的雪花，才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。

“这么冷怎么没有开空调？”脱掉大衣的叶晓雪不禁打了寒颤。

“你妈嫌弃开了空调太干了，反正做饭也有不少热气。”

“可是阳台上的侧窗还开着，冻感冒了更不值当的，要是觉得太干燥就开加湿器啊，我不是给你们买过一个么？”叶晓雪说着，自己翻出了茶几下面的空调遥控器，自顾自地打开了空调，调整了取暖模式，又去阳台上关了窗户。

“加湿器放在哪里了？”原本放在电视机旁音箱上的加湿器不见了。

“我嫌弃它放在那不动尽落灰了，收到柜子里去了。先去洗手准备吃饭吧，吃完再找。”刘影看女儿一进门就开始抱怨她的习惯，不免有些不耐烦。

叶晓雪只好作罢去洗了手，进了卫生间发现淋浴间放着一个桶，接了半桶的水，仔细辨认发现是淋浴头在漏水，滴滴答答的，大概又觉得浪费接着可以冲厕所？叶晓雪这才开始仔细观察起这个住了好多年的房子，装修已经开始显得老旧，一些门框的木条有脱落的痕迹，经常走动的木地板也有几块被磨得和别处不太一样，有些地方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，卫生间漏水，走进厨房间去帮老爸端菜，厨房间的洗菜池也在漏水，原本白色的墙壁也显得有些暗淡。

“我端菜，你把汤端出去，用隔热手套啊~”叶绍国说着，抬着两盘菜走了出去，叶晓雪看到他的右腿还是有一些拐，走起路来有些摇晃。那场车祸的后遗症，自己身体上似乎没有什么，父亲却留下了旧疾。叶晓雪不由有些心酸，再一看周围的环境，父母一辈子操劳，自己倒是住在了一个新的小区里，电梯上下，父母却窝在这样的地方。

饭桌上，叶绍国照例煮了长寿面，叶晓雪叫着不要吃太多，但刘影也一直强调多少不重要，但必须吃一点。过生日吃面，这个叶家长久以来的习惯，不知不觉也深入了叶晓雪的骨髓，只是这几年，没有人再给她机会露一手这叶家长寿面的手艺了。

“今天我生日，我决定了一件事，爸妈一定要支持啊。”

“支持，一定支持，晓雪说什么，爸爸都支持。” 叶绍国说完这句话，三个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，想到两年前在这个家里的剑拔弩张。

“咳，我刚才发现这屋子的装修实在有些旧了，而且老爸腿不好，我想着要不要翻新装修一下，住起来也舒服点，现在这个装修，有多少年了？”

“回迁回来也不过才15年嘛，不觉得旧啊，都住习惯了，不碍事的。”

“你们就是这样，漏水了不让人来修，总凑合着解决，也不用担心装修期间要出外租房子的事情，你们可以先去我那住几个月，反正我那没人……”说完这一句，叶晓雪心里涌现出一丝酸楚。

“等装修好了通风够了再回来就是了，或者……老爸腿脚不便，我那房子带电梯的，你们干脆就住过去好了，我回来这里住，或者租出去，我再在那小区里租一间房，住得近也方便照顾。”

“不是一直都在传要给老旧小区安装电梯么，新闻上已经有挺多的小区在陆续装了。不碍事的。”

“今天我生日，我说了算，已经这么决定了。”

“你这孩子，我们这些老街坊都熟悉了，换去别的地方住，不习惯的。”

“那就装修好了再搬回来，不过等他们装电梯，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，反正先开始准备吧。”

“那我还有个要求，”叶绍国板着脸说，“既然是我们回来住，要以我们的要求为准，说到底，我其实不同意装修，还可以住嘛。”

“那你可以保留意见，以你的要求为准可以。但是我的意见你也要参考。”

“参考就参考！”叶绍国依然赌气一般，但对着女儿还是做了妥协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，“还有一个！”

“刚才说只有一个要求的。”叶晓雪不满意，一边吃着面，一边嘟着嘴。

“钱要我来出。没得商量。”

“我提出的装修，必须我出。”叶晓雪也不让步了，可是看向了刘影，母亲似乎明显在说不要和老爸斗气了，“那一半一半，没得商量。”

“成交！吃饭！”

饭很快吃完，刘影去厨房间洗碗，叶晓雪发现室内温度已经开始上升了，去柜子里找了加湿器，放在客厅里吐着白雾。

说到底，父母还是疼自己的，如果当初夏栀的事情，也可以各退一步，达成一致，是不是也不会造成那么多的隔阂，自己和夏栀的，自己和父母的。叶晓雪坐在客厅里，表面看着电视，思绪却飘了很远，夏栀当初也曾经在这里吃过一顿饭，那时候叶绍国还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，热情地做了一大桌子的菜，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，物是人非，叶晓雪一向觉得自己家里父慈母孝，是难得的和谐家庭，却没有料到在自己的感情问题上，叶绍国居然如此固执。

如果没有那次在家里的争吵，她和夏栀还能维持表面的和平，叶绍国也不会非要在那一年的清明假期让叶晓雪去看奶奶，更不会因为叶晓雪开了夏栀的车在高速路上冷言冷语，也就不会有那一场车祸。没有那场车祸，叶晓雪不会知道夏栀的那个“弥天大谎”。

再一次见面，是十二月的剧本研读会，念晖说经过浦亭和燕都的两次演出，剧本根据观众和投资方的要求，做了一些调整，有一些部分调整不小，要求所有演员全部到位，重新研读剧本，以便大家更好地理解调整后的角色。

叶晓雪抵达排练厅时，桌椅还在准备中，夏栀抱着手站在一旁看布置场地的人们工作，布置场地的负责人会不时的来和她确认位置，似乎是熟悉的人。整个研读会本来应该以念晖为主来讲解角色，但因为修改部分主要来自于夏栀和念晓之，两个人也补充了不少。

叶晓雪第一次见到夏栀工作时候的状态，和家里加班时一样认真，但总是有一些欲言又止，念晓之发现了，总是鼓励她都说出来，夏栀才又讲了女一的玩世不恭，女二的潇洒脱身和女三的胆小怕事具体心理变化，深入解释了有些台词和背景的修改原因。

原来作者编剧们在写稿件时，脑海里思索的东西那么多。叶晓雪不免有些惊讶，她也会发现一些台词的意指，却很少去追寻背后的逻辑和初衷，夏栀讲解完，念晓之首先拍起了桌子表示鼓掌，随后大家都跟进起来，夏栀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。叶晓雪想着，她之前在公司开会，是否也是如此侃侃而谈？不过，应该不会露出羞涩的表情吧，叶晓雪以前见过，但都是私下，和这种大庭广众的样子还是有些许不同。

研读会拖拖拉拉延续了大半天，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，浦亭的天冬天黑得早，六点街上早已经亮起了街灯，艾云喜欢热闹，张罗着剧组聚会，吃饭唱歌，不过都是私下问的，这一次算是人最齐的。

“我没有告诉念晖啊。”艾云问念晓之时，低声说了一句。

“他不去更好，每次他喝醉就惹事。夏栀去吗？”

“去啊，我组织的聚会，她还能不去？本来就没什么社交活动了。”

“那我也去，今天没开车，我跟她的车过去吧，你也一起？那停车场见。” 念晓之想着反正自己回家也是孤家寡人，吃个饭唱个歌再回去也可以消磨些时间。

等到艾云安排好了所有人分车前往餐厅包间，和叶晓雪一起走到夏栀车前，坐在前排的夏栀和念晓之正在听广播闲聊。

艾云拉开了后门缩了进去，叶晓雪觉得有些不适应，她第一次坐夏栀的车，是她高中校庆，也是坐这辆车的后座，自那次以后，艾云谷羽都自动认定只要叶晓雪在场，副驾驶就是她的位置。如今三年多过去，她又坐回了后排右边的位置，而副驾驶的位置，坐着念晓之。

车里的空调很暖，夏栀早就把棉服脱掉挂在驾驶座的椅背上，衬衫袖子照例卷了起来。待叶晓雪默默坐了上来，夏栀熟练地开了车。

饭吃得很快，刚开始上菜小谷就推门进来，她经常出没在剧组，大家已经见怪不怪，和所有人打了招呼，坐在了艾云留在身边的位置上，桌上的碗里各种菜已经冒尖。吃饭时大家就已经喝啤酒，念晓之照例帮夏栀挡掉了所有的敬酒，说她还要开车送自己回家。叶晓雪也喝了几杯，一改之前聚会默不作声的状态，和不同的人热情起来，酒喝了不少，但菜没怎么吃，可并未引起夏栀特别地注意。

KTV里叶晓雪恢复了闷声不响，一瓶又一瓶地喝酒，也没有去唱歌。有演员围坐着继续讨论修改后的剧本角色，叶晓雪借着酒气，插上了话。

“夏栀感情来得快，去得也快，能写出这么‘个性’的角色倒是也不出所料。”

“什么？”坐在侧面的夏栀喝着苏打水，歪头看了她一眼，愣了一愣。

“爱情说来就来，说放下就可以放下，难道不是吗？”

“晓雪姐，好像知道不少事情啊~”旁边的人的开始起哄，随即安静下来等待着叶晓雪继续说话。

“你喝醉了吧。”夏栀没有理她，说完就转头看艾云和小谷终于抢到了话筒，开始对唱《当爱已成往事》，不由觉得好笑，为什么这两个人要唱一首分手的情歌。

“事实上，就是你开口说分手，我们就分手了不是吗？”

当着剧组所有人的面，叶晓雪的这句话犹如深水炸弹般，在桌前爆炸起来，刚才还有些嬉闹声，此刻全都默不出声，整个包间只剩下《当爱已成往事》的伴奏声，但夏栀知道所有人的心里，都涌现了无数八卦的爪牙，伸向自己。

坐在夏栀旁边的念晓之，背靠着沙发的椅背，只看到了夏栀的后脑勺，在黑暗里把半瓶的啤酒一口气喝了个精光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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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栀：这多少有点过界了吧。

叶晓雪：我说的是事实，我没有喝醉……

念晓之：原来如此……

艾云&小谷：我们唱这首歌是因为我们的嗓音合适，但，叶晓雪也不必赶这么巧吧。